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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五

  公孫丒章句上

  當路於齊章

  管仲晏子猶不足為與看的太髙以齊王反手也言的太易無恠其惑滋甚文王一段引證亦極明切但未識時務耳今時則易然惟此時為然未有疏於此時未有甚於此時總見機会可乘而時不可失煞有技癢之意引孔子云徳之流行見非伯功所可同日語也 問孟子既卑管仲使孟子當管仲時則如之何雙峯饒氏曰亦只是合諸侯以尊周室但孟子真能使王室尊安而諸侯各循王度管仲不過假尊周之名以蓋其摟諸侯之實其所為實文武之罪人也王霸之分只在誠偽孔子作春秋亦不過欲諸侯尊周室循周制而已

  則不動心章

  不動心三字是堯舜至孔子相傳的派孟子以見知自負者全在於此虞廷授受從人心道心精而一之允執厥中此不動心之源也至於湯而以禮制心文王而翼翼小心孔子而從心所欲不踰矩孟子厯四十學力始得令此心不動是豈可襲取於一朝而强鎮於臨事也哉其得力全在集義集義便能慊心知言養氣是因告子所勿求者反之見己之功夫有如此告子怕言與氣動了心任其不得而俱無求孟子却就言與氣上都求之於心而使無不得不知言無以知人是孔子家法養氣則是孟子創獲程子云孟子學已到至處仲尼只説一箇志孟子便説養氣出來只此二字其功甚多浩然之氣正是乾元靜専動直坤元靜翕動闢之氣惟直養之不鑠其剛大之體則俯仰天地無處可限我屈我何不可以配義與道配道義正是塞天地直養是時時求慊於心從自反上用功自反而心安即義也集義而生是從内生出義襲而取是從外取入必有事是集義之功正忘助是義襲之害勿忘勿助之學自不得厭乃所謂智也勿忘勿助之教自不得倦乃所謂仁也智在上則用衆人之長在下則用古今之理仁在上則溉世以利在下則與人以善知不以己仁不私己此為聖人之仁智已矣願學者正願學其不厭不倦者也孔子四十不惑孟子四十不動心其衣鉢相承如此 魯齋許氏曰朱子云孟子養氣之論孔子已道了曰内省不疚夫何憂何懼愚謂與此正相表裏自反則内省也直則不疚矣千萬人吾往不憂不懼也 維立陳氏曰惴往都是勇不往處正是千萬人不敢撓的精神藴蓄處内省時微覺不縮即還他惴的一念惴是本來良心浮氣盡歛大勇真種子正在此此節即慊心功夫自反二字不可忽只一段形容愧赧便非 曾子孟子養氣大闗頭常恐有不縮處不得於心處不慊處行不義殺不辜處若云知言養氣更無不得於心不得於言之時是欲擡髙聖賢失却聖賢側身改過大旨 陸象山云志壹動氣此不待論獨氣壹動志未能使人無疑孟子以蹶趨動心明之則無疑矣亦自有主客之分又曰居處飲食適宣節之宜視聴言動嚴邪正之辨皆無暴其氣之功也按象山看無暴字甚有著落學者宜深思之 問伯夷伊尹行一不義殺一不辜而得天下有所不為何以言之朱子曰以其遜國而逃諫伐而餓非道義一介不取與觀之則可見矣 王陽明云心之本體原是不動的只為所行有不合義便動了孟子不論心之動與不動只是集義所行無不是義此心自然無可動處若告子只要此心不動便是把捉此心將生生不息底本體反沮撓了非徒無益而又害之孟子集義功夫自是養的充滿並無餒慊自覺縱横自在活潑潑地此便是浩然之氣按陽明此論甚確學者由陽明之説推之益信予説不謬諸家之説皆不可從也

  以力假仁章

  聖門羞稱五霸只為一假字看破是假誰肯心服徳與仁却是渾合服至於思乃所謂中心悦而誠服也其王也自不待大 朱子曰以徳行仁徳非止謂有救民於水火之誠心這徳字説得甚濶是自己身上事都做得來是無一不備了所以行出來便是仁且如湯不邇聲色不殖貨利至彰信兆民救民水火之中若無前面底雖欲救民不可得也武王亶聰明作元后救民水火之中若無這亶聰明雖欲救民其道何由

  不仁則辱章

  兩國家間暇一則大國畏之一則自求禍真個仁則榮不仁則辱所謂禍福無不自已求之者引詩福之自求也引太甲禍之自求也然禍福常相倚伏强仁則可轉禍為福怠仁則可轉福為禍總於己取之而已矣 朱子曰此亦只是為下等人言之若是上等人他豈以榮辱之故而後行仁哉 蔡氏曰程子易比卦彖傳曰且得他畏危亡之禍而求所以比輔其民猶勝於全不顧者此章近之 三節皆有榮辱意不可分應明政刑與般樂怠敖特其顯者耳迨天節正榮辱分界處能治國家誰敢侮之不能治國家則侮之必矣講此節不可硬説無侮須得恍忽難定安危呼吸之意方與章首二則字合

  尊賢使能章

  王道以得民心為本五個天下字便見隣國之民仰若父母無敵天下意信能行此謂只就本國做起天下自不能出其範圍 雙峯饒氏曰無敵於天下一句乃是此章大指盖能行王者之政則可以興王者之治當時諸侯不得民心惟務侵人土地故孟子教之但行王政以恤其民使隣國之民仰之若父母則天下之民亦仰之若父母如此則東征西伐何向不服不然吾國之民亦讐敵也况隣國乎

  皆有不忍章

  天地有好生之徳人得之為不忍人之心此性之所以善而人之所以皆有雖情封物蔽之後而乍見孺子入井此心仍依然在也此心統四端猶人之有四體四體身所運用氣脉相貫終日用而不能窮四體四端心所運用精神相貫終日運而豈能窮四端知之為良知能之為良能其著力全在擴而充之由不忍觳觫一念善推之則足以王天下由不忍孺子一念能充之則足以保四海擴充二字即子思之致曲曾子之格物孔子之學習 治天下之作用只就不忍一念運旋出來運掌不重易治正形容不忍之心包天地民物旁皇周浹充足有餘不可不擴充意 念庵羅氏曰乍見孺子乃指点真心示人其後擴充正欲時時此心方可與堯舜相對 朱子曰人之一心在外者要收入來如求放心章是也在内者又要推出去此章是也孟子一部書皆是此意大抵一收一放一闔一闢道理森然

  惟恐傷人章

  尊其身以為萬物之主則人皆我役也俛首而處其下則我為人役為人役而辱莫大焉耻莫甚焉欲免此耻須慎於術術字即論語習字矢人初豈甘於不仁貪矢之利不暇自顧其心世主豈忍爭地爭城之慘只因悞於富强之術不得不興兵搆怨為仁反己是當時諸侯王對症之藥 虚齋蔡氏曰本文惟恐字集註二利字皆以心言心以習異也

  人告以過章

  與人為善其機全在取人取人為善其機全在舍己由舎得從由從得取此真忘己而渾人我於一原者也不能舍己須要克己孔子絶四舜之舍己也若孔之卓殆庶幾乎 中洲金氏曰舎己即是從人從人即是取人特剔出樂字以足上句耳舍非舍己之不善舜心至虚雖善亦舍樂取非著意去取舜忘己忘人併忘其善所謂樂也須知取舍從樂等字皆孟子形容不盡語氣

  非其君不事章

  不屑就畫出一箇隘字不屑去畫出一箇不恭字若時中之聖天下皆吾一體何忍不屑孟子願學孔子所由在此隘與不恭是夷惠偏處偏而為聖者行造其極也 嘉善陳氏曰時中之聖惡惡未嘗不嚴顧其惡也乃矜憫之伯夷則直惡之而已矣若將凂焉惻怛微而潔已勝也不磷淄明示入羣不亂之意亦與焉能凂我相似顧其入也乃欲從而變化之栁下則一味玩忽之而已矣不必孳孳於成物盖皆於萬物一體有未至處是故清和二聖殊病同根

  此篇言養氣言仁政言古聖賢其餘答問自言無處不見孟子之學力

  公孫丒章句下

  天時地利章

  兵法亦以得士心為主然鼓舞體恤一將之事非總統天下之大道也得道者多助正言人心所以和也合天下皆順方是真和區區天時地利豈可同日語哉問是道也何以得之亦曰以仁心行仁政而已 或曰員半千對唐髙宗云太公兵法言天陣星宿孤虚地陣山川向背人陣偏伍彌縫愚謂不然夫師出以義有若時雨得天之時此天陣也兵在足食且耕且戰得地之利此地陣也善用兵者使三軍之士如父子兄弟得人之和此人陣也三者去矣其何以戰按此言得之

  孟子將朝章

  能陳堯舜之道於王便見輔世長民之徳此正所謂不召之臣也王曰寡人如就見雖非本心是尚知古來有此賔臣師臣之禮故孟子反覆與景丑氏言齊王不可召己而已不當應召非堯舜不敢陳是臣之不敢也伊尹管仲不敢召是君之不敢也以兩不敢而兩相成合來正是君臣主敬 或曰學焉後臣者雖為臣之時却以學為先重在學也學是師其道徳從尊徳樂道中來後字與論語先行其言而後從之後字參看就臣他處便自有汲汲師他處非先從受學次任為臣也

  前日於齊章

  貪夫無論有處無處槩主之於受亦有介士無論有辭無辭槩主之不受品有汚潔亦屬孤詣尹士云君子之辭受取予惟當於理而已此孔子家法也 不為貨取孟子自處之道 南軒張氏曰人於不當受而受其動於物固也當受不受亦是為物所動何則以其蔽於物而見物之大也聖賢從容不迫惟義之安外物何有焉物有大小義之所在耳

  謂其大夫章

  為王誦之非為孔距心稱美是繪一幅流民圖欲王軫念隨意談説先令距心沒處躱閃繼令齊王沒處躱閃只是道理爛熟統體是易

  謂蚳鼃曰章

  雖無官守言責却把世道人心俱以一身擔任有不去不安欲去不忍者齊人惡得知之所云進退綽然只是未嘗受祿機有可待心實無愧故有餘裕耳知此道者即不得其職而去不得其言而去何嘗不綽裕

  出弔於滕章

  君子之待小人不惡而嚴 新安陳氏曰孟子不欲與王驩言於弔公行子亦可見今答丒不過平平説所以不與言之意未始及也盖欲使丑自悟耳

  自齊葬魯章

  當時墨子治丧以薄為道故門人疑其木之美也臧倉亦以後丧踰前丧阻魯侯孟子舉其心之不容己者示之然後盡於人心於人心獨無恔乎兩個人心要味 或曰此章當味盡於人心及悦字恔字人子事親至葬而終不得為而僭為與可為而不為皆非盡於人心曰不得不可以為悦則制不得為者决不敢過曰得之有財何獨不然則力所能為者何忍不及厚所當厚而不儉於親無非天理也盡於人心盡天理而已矣

  沈同私問章

  兩不得是燕君臣罪案孟子固未嘗輕貸燕以燕伐燕其未嘗勸齊也明矣

  齊人伐燕章

  方幸齊王有此一慚而賈乃借公為解極力囘护為君文過小人哉逢君之惡 或曰全要見得使管叔與誅管叔皆無損於周公皆是變不失正程子曰管叔未嘗有惡也使周公逆知其將叛果何心哉惟管叔之叛非周公所能知則其過有所不免矣故孟子曰周公之過不亦宜乎後世處周公時地者不可不知大義滅親之法論周公心術者不可不知觀過知仁之法

  致臣而歸章

  當時諸侯王雖無尊賢之實猶竊敬士之名就見之語自不能不徘徊於心但自處之道須嚴貨取篇中欲富貴賤丈夫殺甚著眼盖士大夫一有欲富之心便是商賈之行孟子素析此義最精讀孟子者只不求解 或曰中國授室便不欲其立朝廷之上國人矜式便遺其君用之一邊意謂迂濶難用坐鎮雅俗以博養賢之空名耳故孟子直以為不可

  為王留行章

  孟子子思之徒也客必是君側親信之人素能闗説於王者故責以為長者慮而不及子思惡其以泄栁申詳處已也絶字鋒利 問泄栁申詳無人乎繆公之側則不安其身二子之賢其心固如是乎朱子曰非謂二子之心倚君側之人也語其勢則然耳若二子之心如此則與世之垢面汙行而事君側便嬖之人者何以異乎

  尹士語人章

  以足用為善之王庶幾有一日之遇則可借安齊以安天下之民此孟子千里見王之意誠不忍遽去敢以濡滯為嫌王如改諸則必反予是出晝時望也王庶幾改之予日望之是出晝後望也用是用所陳之王道改是改功利之錮習孟子無限低徊全是為天下而留連眷顧不忍悻悻然而去尹士聞言而以小人自屈此便是君子路上人 朱子曰此與孔子去魯之心同盖聖賢憂世濟時之誠心非若荷蕢之果於去也

  充虞路問章

  孟子學孔子者也其立心以不怨不尤為主而作事以悲天憫人為懷謂當此時而豫非也謂當此時而實不豫亦非也有王者必有名世名世在我樂行憂違豈二道哉嘗按皋夔稷契唐虞之名世也伯益夏之名世也伊尹商之名世也周召文武之名世也留侯漢髙之名世也鄧禹漢光之名世也孔明昭烈之名世也房杜唐之名世也趙普宋之名世也劉基明之名世也孔孟得行其志不過伊召諸人公侯宰相而已何如以師道覺天下萬世為至聖亞聖其功徳與天地同悠久乎

  仕不受祿章

  於崇見王便有去志故不受祿以示不久於齊之意然猶惓惓無已總是望其有改之之圖耳未嘗執定不變也聖賢待人無死殺之理 或問一見思去出晝何獨遲遲曰聖賢之救亂世如慈母之伏死子一息未絶尚冀復甦豈忍恝置此便是孔子知不可為而為之家法

  此篇第二章以下記孟子出處行實然出處行實何在非學首章得道多助更借學力

  卷十六

  滕文公章句上

  孟子性善章

  孟子立言無非性善之旨世子未經習染故直與言性善稱堯舜見唐虞事業以其善善天下取諸本性而足成覸三人之言皆窺性原故引以証道一正教世子著實下手做功夫也為善國正在性上為性命事功一而已矣孟子有功聖門大段在道性善所謂擴前聖之未發也陸子靜南北海此心此理同陽明以為直接孟氏之傳 孔子論性曰相近盖謂性無有不善也到得相逺時則習為之耳孟子則直指曰善見堯舜與人無不同其不能為堯舜者不能盡其性者也亦習為之也殊無二旨 伊川謂性即理也一句直自孔子後惟伊川説得盡這一句便是千萬世説性之根基理是個公共底物事不解会不善人做不是自是失了性却不是壊了著修 或按孟子言性善實本子思天命謂性之言胡雲峯所謂從源頭説性之本善其説甚明盖具於心者謂之性成於形者謂之質流行於形質之際謂之氣則性自是性氣質自是氣質性則至善氣質則有昏明强弱之不同性上添不得一物惡乃氣稟物欲所為與性無涉雖蔽錮之後本性依然發見但到底被氣稟物欲汨沒了所以丧失其善卒歸於惡耳孟子説箇性善直指本體凡為惡者皆是自欺自畫原不是性裏帶來此聖賢可學而至也朱子晚年定論云孟子道性善此是第一義若於此看得透信得及直下便是聖賢此論甚確

  滕定公薨章

  親丧固所自盡也但習俗有權獨力難砥非認得真把得定鮮有不從風而靡者曰不可他求曰是在世子堅其所當自盡也曰是誠在我信其所當自盡也可謂曰知弔者大悦則自盡者所感動也即此見人性之善矣於心終不忘者一一見諸行事信乎人皆可以為堯舜 朱子曰孟子答文公丧禮不説到細碎上只説齊疏之服飦粥之食自天子達於庶人這兩項原是大原大本後世議禮者不明乎此故常以其度數節文之小不備而不敢為卒以就乎大不備而後已此劉向所以深嘆之也

  滕文公問章

  民事不可緩一句是通章綱領下俱就民事詳論為國之道前段重制産須行助法而申庠序學校之教後段重正經界分田制祿而辨君子小人之分教須先養穀祿須先分田俱歸重民事治民不知民之為道便做出罔民之事不仁罔民只是為富賢君恭儉便是為仁禹湯文武仁人也正取民有制者也貢助徹異其名什一同其實引龍子言是説後世行貢之弊有王者起極其鼓舞謂此法斟酌得定後王不能易子力行之新子之國正以答為國之問仁政本仁人來分田以仁野人制祿以仁君子則不罔民而取之有制井田全在明公私内外之界限汙暴之慢經界欲為多取之無制為富不仁經界正則行助法有私田自有公田有恒産自有世祿而國定矣潤澤謂與民情土俗相宜論法而勉勵其用法之人真經綸巨手 井田廢而古人之良法美政不可復追已第想相友相助相扶持公事畢然後敢治私事此是何等人心何等風俗而王政之經綸實際俱見於此則唐虞三代精神氣象俱可從百世下想之真是王者師張横渠嘗議復井田是非半之然井田雖不可復其意未嘗不可倣而行之擬議變通是在行之之人 潤澤非必更張只是就先王分田制祿之意斟酌行之使不拂人情而已非如後世之奪民田以與民而後可井授也

  有為神農章

  自有天地便有幾個帝王便有幾個名世不獨治一時之天下而為千萬世立規垂範使天下為一家為一體君子小人分業以作合功相濟分而後得逸合乃以得全此君民之業四民之事相為耳目手足也禹平水土稷教稼穡契敷人倫益烈山澤皋明刑罰此所以開萬世耕鑿飲食之源而不至流為逸居禽獸使非有堯之憂舉舜而敷治非有舜之憂舉禹皋而共治即有百千許行輩與民並耕而食濟得甚事 許東陽曰此章分三段自許子必種粟至不用於耕耳闢其假托神農之言吾聞用夏等句至不善變矣責其倍師從許子之道以下陳相之遁辭故又闢其市價不貳之説 顧涇陽曰其並耕也所以齊天下之人將尊卑上下一切掃去其不貳價也所以齊天下之物將精粗美惡一切掃去總總成就一個空或問許行於告子何如曰告子較深許行較淺許行空却外面的告子空却裡面的 鹿伯順曰許子之論有神農二字當頭也是太古時原有的不肯厲民意思也好只是並耕治不得天下齊賈之説亦是古意而物情豈有齊者孟子論事之理物之情真有用之學率天下而路相率而為偽剖得粉碎

  墨者章

  善教人者須就他自已身上明處指引令他自認豈以為非是不貴則是以所賤事親正提醒他一点良心其所行與所學相反此必有故彼之悟機全在於此人以本生愛因本立本一則愛自不能不差等乃人心不容己處彼之厚葬其親又曰施由親始此發於一本而不自知者但習墨家愛無差等之説遂悞之耳上世不葬其親一段正是動他不忍薄的本心見孝子仁人之所以愛其親亦必有道如何反説愛無差等也憮然為間恍惚悔悟逃墨而儒矣 許魯齋之興學能令老僧令其徒皆歸俗此皆教化之及轉移人心處 胡雲峯曰夷子之學墨非也而葬其親以厚猶是夷子行得是處愛無差等施由親始夷子之所言非也然此一始字猶是夷子説得是處所以可因其本心之明而教之也

  此篇言滕事見孟子之經濟辨夷之辨許行見孟子之學術

  滕文公章句下

  不見諸侯章

  士君子無非欲為直天下計而直天下在守道如何著得一枉字初以枉小直大而為之繼以枉大直小而亦為之究至徒枉而無所直矣盖枉己者原無直人之理也君子惟論枉直不論利害前面破他利字後面指出道字見利伸則道屈行道者豈容雜一毫功利之念 七篇中不見諸侯凡三見宜參觀之見戰國時孟子學術異人處 新安陳氏曰代以不見諸侯為小節不知自君子觀之守孰為大守身為大枉己從人失身莫大焉不可以為所屈者小也枉己即是枉道枉道决不能行道而可視為小節乎

  公孫張儀章

  居廣居一節宛然繪出一箇大丈夫巍然立於宇宙之間儀衍輩皆其奔走承順之人也志有得不得之日道無行不行之時儀考其人便是湯文周孔一流孟子竊以之自負所以列於見知 張南軒曰與民由之與共由乎此也雖不得志此道未嘗不由於己不能滛不能滛此不能移不能屈不能移屈此此者何廣居正位大道是也盖得乎已而外物舉不足以貳之也所謂大丈夫者盖如此

  周霄問曰章

  周霄意在孟子難仕故兩設問以探其情孟子指出道字謂古人汲汲皇皇欲仕之心無非為道却惡不由其道而仕不由道而仕與鑽穴隙之類醜極矣與妾婦以順為正者均自負為有本領有神通不知有道之所唾棄而羞稱之也久矣 或曰田非必能不失失田亦未必即廢祀只自心皇皇不自安耳失位不祭須想他孝不能殫即忠不能伸處使吾親生我之身無補於世所以不能宴然若硬説失祭則未仕以前豈無所以致孝於祭必欲得位而後致祭則終身不仕如顔閔諸人將遂不得為孝子有是理哉禮王制曰士有田則祭無田則薦何必專患無田 君子非不欲仕至於道所不可則雖不敢以祭不敢以宴亦有所不恤盖辱身茍仕雖不廢祭僇親實甚此識者所當謹也

  彭更問曰章

  彭更疑傳食萬章疑受餽所見極正愚謂有孟子之志則可無孟子之志則一蘇張而已矣孟子曰無伊尹之志則簒顧子曰無孟子之志則盜 或曰既云食志而又不食毁瓦畫墁之志使果食功而安得遺守先待後之功二節反覆説只要歸到子非食志也食功也上

  宋小國也章

  果行王政自不畏人為匹夫匹婦復讐湯之行王政也東征西怨莫不望湯之為君救民水火之中武之行王政也其君子小人莫不望武之為君今日之宋正是不行王政云爾豈畏齊楚哉 或曰將行王政未必能行也故孟子直斷之以為不行云爾引湯武事正壓倒齊楚此孟子立言針鋒相對處

  謂戴不勝章

  習與善人居不能有不善習與不善人居不能有善與一善人居而衆不善人間之則不能成其善善人且孤危而難自立矣一薛居州獨如宋王何 宋王嚴叟云正人在朝則朝廷安邪人一進便有不安之象盖其類應之者衆上下蔽蒙不覺養成禍胎又云自古君子小人原無參用之理君子在内小人在外則泰君子在外小人在内則否若君子與小人競進則危亡之基也按嚴叟之説益知一居州必不能成君徳况復有羣起而咻之者哉

  不見諸侯章

  孟子守不見諸侯之義不迫不可見也不先不可見也古人尚有迫而不見者是雖已甚然千載下君貴士賤波流難砥寧有此幾人已甚者孟子學深養到便不肯負意氣相矯激故引孔子一段向使陽貨不先斷不輕見不獨明不為己甚亦可明不見諸侯之義也曾子子路皆守孔門家法故深鄙乎脅肩諂笑未同而言之人養與守不同干木泄栁嚴而隘孔孟和而大當時無不見諸侯之士無不欲仕之人孟子云不由其道而仕者鑽穴隙之類也愚亦云以順為正者脅肩諂笑之類也不能學孔孟不妨以干木泄栁為法 鹿伯順曰君子之所養可知已最耐咀嚼這君子便説自已意若再指兩賢其味反淺

  戴盈之曰章

  益之大象曰君子以見善則遷有過則改既知非義便當速已豈容姑待待之一字從來悞事病根 張南軒曰士之持身於改過遷善之際而為盈之之説則將終身汨沒於過失之中人臣謀國於革弊復古之事而為盈之之説則終陷於因循茍且之域故仁知勇三徳缺一不可

  夫子好辯章

  正人心是主意不得已是神情厯觀世道之亂孰非人心之不正為之聖賢之救世者一時難於一時禹平土奠居以定人心周公驅害除殘以悦人心孔子明刑勅法以懼人心周公難於禹孔子更難於周公孟子既無君相之位又無春秋可書而楊墨惑亂人心甚於遄代孟子欲以辯息之而使人心歸正益又難矣曰不得已真不得已也恐一人不能挽囬而望於能言距楊墨者是何如神情耶孔子懼作春秋孔子之不得已吾為此懼閑先聖之道孟子之不得已也聖人復起不易吾言孟子直把先後擔子一身挑起甚矣其不得已也 朱子曰見諸聖賢遭時之變各行其道是這般時節其所以正救之苦是這般様子見聖賢是甚様大力量恰似天地有缺陷處得聖賢出來補救周全過得稍久又不免有缺又得聖賢出來補救真有開闢乾坤之功 薛敬軒曰亂極復治惟聖人有道以持之使不至於傾如堯之治極矣時當衰也有舜則能持其盛舜之治極矣時當衰也有禹則能保其治使堯之後無舜舜之後無禹則鳴條牧野之事不待後世而後見也乃知治亂盛衰相尋無端者理之常然或當衰不衰當亂不亂者則聖人斡旋造化之功也 許東陽曰孟子此章答好辯之問而孟子之辯專為楊墨而發則易亂為治全賴人事而囘氣化武王周公誅紂伐奄孔子作春秋則以人事而救衰失所以孟子亦於衰失之時闢楊墨以囬氣化正人事也此正聖賢參天地贊化育之功讀此章當如此会集註之意

  於陵仲子章

  舉世皆貪而有一廉士出焉豈非祥麟瑞鳯哉但恐不近人情實有行不去者并其廉非耳如仲子原無兄之居母之食則於陵自是髙節乃有而避之欲成一不居不食之廉究竟果能不居不食乎人必盡人倫而後可以議名節無論不能如蚓即使如蚓而避兄離母亦惡能廉天下自有中庸之道知廉勇藝不能以禮樂文之祇一曲士耳於陵之節苦首陽之節甘全在人倫上定案 或云惡能廉只説不能成就他底廉不是説不能為真廉也前後只此意反覆詰應蚓而後可猶言信如仲子之操必蚓而後可焉有人而可同於蚓者哉鹿伯順亦云非要他若蚓言人做不得蚓孟子最愛是廉字怕被不通人跌倒反為貪夫借口故為此辯非好惱陳仲子 余少原曰仲子事不必遠引只以魯叔肸事断之則其論定矣春秋魯宣十七年書字弟叔肸卒胡氏曰稱弟得弟道也稱字賢也何賢乎叔肸宣弑而非之也非之則胡為不去兄弟無絶道故雖非之而不去也與之財則曰我足矣終身不食宣公之祿君子以是為通恩也論情可以明親親言義可以厲不軌所以取貴於春秋以視仲子何如哉兄無悖逆作亂之大故而仲子去之惟恐不遠愚故曰其論定矣

  此篇言出處之道言政言廉皆闗世道人心無處非学